不一會兒，秦嬤嬤就帶著茯苓走了進來。

“茯苓，大晚上叫你來沒有別的事情，就是和孩子們說起以前的事情，有些掛念的你祖母，叫你過來聊聊。”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茯苓，老夫人慢慢說道。

茯苓恭謹的磕了個頭：“多謝老夫人掛懷，祖母近來身體還好，就是冬日里骨痛還是會發作，前幾日還說等天氣暖和了，就進府給老夫人請安。”

“一轉眼，我們都老了，你祖母這一摔啊，我一直懸著心呢。”老夫人嘆了口氣：“你祖母和龍泉她們都是好姐妹，現在我身邊就龍泉一個，她也時常想念以前一起的老姐妹們，你在我院子里也有五年了，有沒有關系好的姐妹啊？”

茯苓一向心眼實誠，老老實實的答道：“回老夫人的話，奴婢在榮壽堂和姐妹們相處的很是融洽，尤其是連翹，她和奴婢一起進的榮壽堂，又住在一起，所以格外親厚呢。”

“連翹記得是侯府的家生子吧？”秦嬤嬤問道。

“對，連翹祖上就跟著老侯爺，現在祖母也在侯府莊子上。”茯苓點點頭。

老夫人點點頭：“龍泉也老了，我想讓她和你祖母一樣榮養，從你們幾個一等丫鬟里提一個人補秦嬤嬤的缺，你覺得連翹如何？”

茯苓想了想：“連翹性格活潑，做事細心，人也比奴婢聰明，會說話，陪著老夫人也是合適的。”

老夫人沒有說話，揮揮手讓茯苓下去了，秦嬤嬤還囑咐她，這件事在未定之前不要和連翹說。

茯苓走后，老夫人輕聲問道：“錦兒，你怎么看？”

“我覺得茯苓沒問題。”這個結論不僅因為晏錦素早已養成的相人之術，還因為前世祖母薨逝后，茯苓在靈堂上為追隨祖母撞柱而死。

對于她的忠誠，晏錦素是不疑心的。

秦嬤嬤也說道：“兩人共居一室，關系也親密，有些話彼此說下也不是什么大事，但透漏出去的話……要不要叫連翹進來？”

“不妥。”沒等老夫人開口，晏錦素便先出言阻止：“抓住連翹和奶娘容易，但我總覺得，這件事并沒有那么簡單。”

老夫人探究的看向晏錦素：“錦兒，你繼續說。”

“奶娘是我房里的人，連翹是祖母房里的人，兩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勾結，現在畢竟沒有出什么大問題，他倆頂多算私下透露主子消息，即使抓住兩人也不算大罪，反而會打草驚蛇。而且……我擔心……其他人屋里也有同樣的狀況。”

晏錦素看了看一臉沉重的老夫人，繼續道：“我不擔心這兩個奴才，反而擔心她們背后的人，這個人想做什么目前仍未可知，但能有這么大能量在侯府攪風攪雨，恐怕所圖非小。”

“如果只是內宅還好，我擔心的是……前朝。”老夫人嘆了口氣：“錦兒說得對，這件事不能打草驚蛇，只能慢慢查。”

晏錦素聞言，也是一皺眉。

她重生以來，一直猜測背后的人是程靜云。可聽了老夫人的話，她忽然覺得似乎沒有那么簡單。

死后的是她不清楚，但做了皇后后才知道，削藩基本是每個帝王都會做的事情。大陳即使皇族，也是降爵承襲。而平陽侯是如今大陳唯一世襲罔替的侯爵，即使歷代平陽侯都非常平庸，焉不知早已成為了帝王眼中的一根刺。

加上兄長又格外優秀，難免被皇家忌憚，整個侯府頭頂已經懸著一把刀，不知什么時候就會落下。

這樣想來，前世自己的一切遭遇，即使有程靜云母女的攪風攪雨，又怎能沒有權貴的推波助瀾？

陳宜軒勾結晏琴素欺騙她感情，是看中了她個性要強，想把侯府卷入到皇族爭斗中，廢棄她，也是因為新皇懼怕一個出身顯赫的皇后。

就連哥哥的死，恐怕也是……

畢竟文哲的身世不難查，只要陳宜軒一句話，整個侯府傾覆也是頃刻之間的事。

想當年，姑姑嫁給博野王，也是皇家的陰謀吧。

她一直以為自己最聰明，但現在想來，自己其實無比的愚蠢，甚至不如她一直以為懦弱的姑姑。

想到這里，晏錦素忽然有些悲涼。

重生以來，她一直只想自救，改變自己的命運，但現在才意識到，自己的命運，其實和家族的命運早就聯系在了一起。

“祖母，這種時候，我們侯府只能自救。”晏錦素霍然站起，目光犀利，熠熠生輝：“侯府世襲罔替，到父親已經八代，父親一直以平庸示人，可兄長聰明干練，恐怕早就被皇上忌憚。正如祖母所說，內宅都是小事，要緊的是前朝。”

“錦兒，你……為何如此激動？”老夫人被晏錦素嚇了一跳，探究的看著晏錦素。

的確，在現在的老夫人眼里，晏錦素的確反應過度了。

可對于經歷了一場噩夢的晏錦素來說，這一切又是很正常的。

“祖母，我有些害怕……”晏錦素搖搖頭，輕聲說道。

老夫人拉著晏錦素坐下：“錦兒不怕，有祖母在，什么都不用怕。”

是啊，祖母還在呢。

晏錦素嘴角泛起一絲笑意：“祖母，這件事……可以不可以我來查？”

“你怎么查？”老夫人有些詫異，在她眼里，晏錦素只不過是個閨閣女兒，即使有些聰慧，但畢竟年輕氣盛，應付后宅綽綽有余，但根本不了解朝堂的波云詭異。

“三姐姐，我幫你。”晏靈素也插嘴道。

晏錦素摸了摸晏靈素的頭，沉吟道：“事情恐怕沒有那么簡單，我打算先從連翹和奶娘查起，至于其他人，我也有懷疑，但……先不和祖母說了。”

老夫人沉吟片刻，看了秦嬤嬤一眼，秦嬤嬤轉身進入了內室，不多時從內室拿出了一個木牌。

老夫人接過木牌，一臉懷念的看了一眼，將木牌遞給了晏錦素：“福祿街最東頭的同福酒樓是我的陪嫁，如有需要你可以去那兒找秦掌柜，他是龍泉的親哥哥，可以提供你想要的幫助。”

這個木牌，晏錦素從來沒有見過。入手只覺很沉，木牌漆黑，沒有任何花紋，看起來也平平無奇，但不知為什么，晏錦素覺得這木牌泛著危險的氣息。

“說了這些話，我也倦了，你們回去吧。”交出木牌，老夫人揮了揮手，打發晏錦素她們離開。

晏錦素拉著晏靈素出了榮壽堂，卻見榮壽堂立著一個高挑的身影。

是侯府的世子，晏文翰。

晏錦素招呼晏靈素的奶娘黃嬤嬤送她先回去，晏靈素乖乖的牽著奶娘的手，走了幾步，忽然回過頭來說：“三姐姐，我剛剛說的是真心話。”

晏錦素自然不懷疑晏靈素，但此刻不是說話的時候，于是只是點了點頭，大步向晏文翰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