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很冷。

國師坐在屋檐邊看著天上的圓月，一雙琉璃眼在夜色中好似兩顆顏色淺淡的寶石一般。

“真的不可逆轉嗎？”

林燼鬼魅一般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國師身后。

國師一點也不驚訝，只是淡淡的道：“這都是天意。”

“你知道的，我從來不信天。”

林燼扯動嘴角冷笑著，一雙狐貍眼微垂，眼尾的弧度似乎更加銳利了幾分。

“但是你現在已經慌了。”國師淡淡的嘆了口氣，“你真的陷得很深很深。”

沉默了半響，林燼在國師身邊坐下，看著遠處死寂的高墻綠瓦，緩緩開口：“已經出不來了，她好像已經刻在了我的腦中一樣，我……”

“那你準備在那件事后怎么面對她？你知道她的性子，她絕對不會同意的。”國師看了一眼林燼，“如果你把她逼急了，她很有可能干出來傻事。”

心跳猛的一滯，林燼瞳孔微縮：“不可能的，她那么在乎我……”

“真的嗎？”

林燼沒把握，他不知道宋婉君到底對他是什么感覺，玩玩？還是……

“所以啊，情愛這件事，真的不能陷進去。”國師嘆了口氣，“能解此劫的還有一個辦法，邊漢等地不是發洪水了嗎？帶她去，如果一切順利的話，那日后就平安無事了。”

“如果不順利嗎？”

“她就要按照天意承下這一劫，她若是能活下來，就便是真正的重生，若是活不下來……只能說一句節哀。”

“好……我帶她去……”

指甲陷入掌心，幾乎要掐出血水來。

他一定不會讓她出事的。

……

“什么？”

宋婉君一邊梳頭一邊好奇的道，“帶我去邊漢玩？為什么？”

“那里發了洪水需要整治。”林燼捏了捏眉心道，“而且因為混亂，那里盜竊殺人案件頻發，皇上說有些疑案懸案可以帶著你一起去，而且……我要去的話，肯定又是兩三個月不歸，所以……”

“別說了。”

宋婉君伸手捂住林燼的嘴認真的道，“本來聽前面的我還沒想著同意，你最后一句話我直接同意了好不好，兩三個月不見……我跟你去。”

林燼盯著宋婉君的臉細細看著，忍不住伸手把人攬進懷里。

“誒？干什么呢？我頭發亂了！”

“無事，讓我抱你一會……”

林燼輕輕的道，“一會就好。”

察覺到林燼不太對勁，宋婉君也安靜了下來：“你怎么了？是不是有什么事？”

“沒有，只是……突然覺得我怎么會這么幸運，怎么會遇到你呢？”

“遇到我難道不好嗎？”宋婉君歪頭。

“不，我上輩子可能過的極苦，這輩子才會求得你這樣好的人來到我身邊。”

“別說傻話，這輩子我要讓你過的好好的，下輩子我還去找你，讓你過的更好。”

兩人膩歪了一會，這才匆匆的收拾行囊準備趕路。

宋婉君要去哪里完全不用跟宋辭說了，宋辭也根本管不住他，就是家中的小孩……林燼只能拜托國師照顧他們一段時日。

國師好像看小孩都看習慣了，什么話都沒說就答應了下來。

帝京去邊漢的路途極其遙遠，一路顛簸了整整小半個月才趕到邊漢。

一下馬車，宋婉君的繡花鞋就陷進了泥巴里，纖細的腳踝一下子就裹滿了泥巴。

宋婉君也不急，一邊提起裙擺一邊好奇的四處張望：“這里是邊漢？這么荒涼？”

“畢竟堤壩決堤，這里的洪水才剛剛退去。”林燼彎腰想把宋婉君抱起來。

宋婉君擺手拒絕：“沒事，臟點就臟點，沒想到這里竟然這么荒涼，早知道我就穿男裝了。”

放眼望去全是斷木和水泊，地面就沒有一處是干的地方，遠處隱隱可見的房屋也早就被洪水摧殘的不成樣子。

“城鎮怎么樣了？”宋婉君一邊把腳從淤泥里拔出來一邊問。

“城鎮還好。”林燼道，“因為這里之前也是長年大雨不斷，城鎮都建在較為高處的地方，所以并沒有被波及，也就這些村落和農田遭了大殃。”

“朝廷怎么說？”

“撥了賑災的銀兩，一會就等咱們去發放了。”

“哦。”

簡單了解完情況，宋婉君和林燼就準備先去鎮上落腳，此次同行的只有幾個侍衛，據說林燼把邊漢之事直接一手包攬了，根本用不上其他人幫忙，所以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，宋婉君和林燼反而是非常自由的。

“你呆著不要動，我出去把正事處理完。”林燼再三叮囑，“很快就回來，不要亂跑。”

“知道了，我又不是小孩子。”宋婉君哭笑不得，“你真的把我當成小孩子了啊，我又不小了，真是的。”

“行行行，你不小了。”林燼無奈的嘆了口氣，“我認真的，現在街上難民很多，我真的怕你出什么事。”

見林燼一臉擔憂的模樣，宋婉君也知道不能再逗他了，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道：“好，我不出去，你去吧，我等你回來。”

“乖。”

林燼俯身親了宋婉君一口，這才放心的轉身離去。

本來宋婉君想出去玩一圈的，但是既然都答應林燼了，那自然是不能食言的，所以只能自己一個人坐在窗口發呆。

外面很荒涼，一點人煙都沒有，路上也只能偶爾看到幾個趕路的人。

天空陰蒙蒙的，好似隨時都要塌下來一般，壓的人喘不過氣。

有點無聊。

“叩叩叩！”

門被人用力敲響，一個較為尖細的聲音響起：“客官您在嗎？”

“在。”宋婉君納悶轉頭，“有什么事嗎？”

“就是想問問您……想吃點什么？”

“不必了，不餓。”

“您再想想吧，本店有……”

“真的不必了。”宋婉君不耐煩的道，“真的不必了。”

“您不用再想想？”

“你怎么那么煩啊？”

宋婉君火了，大步上前一把拉開門：“你……”

還沒罵兩句，門口的小二突然一頭栽在地上大聲哭喊著：“有人打人啊！救命啊！快來看啊！”